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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赭人戰爭

 

  赭人,這是納密立人對當地野人的稱呼,由於身處於野蠻中,納密立人對野人的接觸更為頻繁,這些人在草原上遷移,擁有原始的農耕技術,居住於編布中帳篷,部落間偶爾進行儀式性的戰爭。由於其面塗紅泥,納密立人初見以為其膚色異於本土,便喚之為「赭人」。

 

  起先雙方會進行少量的貿易,納密立人對於禦冬的水牛皮、當地的情報有所興趣,赭人則喜歡打滑後的玉石、冰寒的金屬器具、五色羽毛。不過隨之便因水源、土地的問題發生了爭吵,於是有了戰爭。然而必須明確地提及的一點是,想像中納密立人與赭人對立的全面戰爭在當時是不存在的,更多的是柵城與部落的互相利用,有時可以見到納密立城市與一赭人部落結盟,一同攻擊對岸的城市。納密立的城市皆以木柵保護,缺乏突破武器和攻城耐力的赭人只能騷擾落單的軍民;赭人遊移速度極快且飄忽不定,一旦納密立人進軍過深內陸,便會陷入不可知的游擊戰。這使得雙方的戰爭只存在於零星如火花般的規模。

 

  在納密立較內陸處,一座建立於河岸高台的城市,被名為臺河城,因其優越的地理位置而優良的發展起來,也許也因居於蠻荒,這裡的人們有了尚武的傳統,並定期的出討周圍城市、赭人部落。在一次對赭人部落的突擊時,擄獲了不少人。

 

  隨著覲風人的吹奏,城門被緩緩打開,豹戰士們昂揚的隊伍拉扯著背後數個奴隸,城主則高視闊步地走在前頭。

 

  在這裡,零星火花的戰爭將點燃為一片火海。

 

  不過引火者不會是那些沒在歷史上記下名字的城主或戰士,而是城主旁瘦弱的赭人男孩。帕提祖是他後來取的納密立名字,阿蘇馬則是赭人名字,不過一般比較熟記的還是他的別號——提烈,「雙面」。

 

  絕大多數的奴隸——可能包括提烈的父母,都被獻祭給特斯卡特利波卡而挖出心臟了。當祭司的黑曜石在提烈的左胸上畫出血痕時,提烈擺脫了掙扎,並雙手欲意掐死祭司。小孩子的雙手當然是不可能做到這點的,當祭司自驚訝後恢復時,欲意使其死於極刑。不過這被高空中的笑聲打斷了,覲風人對著這場面呼呼大笑,並說明這是「被黑羽蛇附身的孩子」,萬萬不可殺死。正當雙方正在激辯時,城主從中協調,並最終決定收養了提烈。這結果的決定,一是因覲風人在宗教解釋權上逐漸增長過了傳統祭司,二是因臺河城人因尚武而對提烈刮目相看。

 

  總之提烈至成年前皆是生活在臺河城之中的,並且可能與城主的兒女一起學過字書與武術,並了解了阿茲特克­-瑪雅的文化。然而雖曰收養,卻仍舊被有意識地防備。在其接近成年時,城主在與其他城邦的戰爭中落水受寒,重病的城主一一召喚兒女前來談話,當提烈被召見時,他沒有來。沒人知道城主要與他交談什麼,因為提烈在夜底下離開了臺河城。

 

  之後的歷史就因缺乏文字紀錄,而如沾了雨水的史書一樣模糊了,然而可以知道這段歷史必定是十分精采的。一個已經脫離赭人部落多年的人是怎麼重回社會的?人們又如何相信他?我們知道,在臺河城的少年時代,提烈已經表現出合理的機警與適時的英勇,但這仍舊難以使人相信所發生的事。在其三十五歲的時候,一個赭人小部落將提烈視為首領,在其四十歲時,整個臺河城周圍的二十七個部落,組成同盟,而盟主便是提烈。

 

  由於在科技上的劣勢,赭人的領地在歷史上不斷退卻,在阿茲特克人殖民開始後的一百六十年後,納密立的出海口處已經見不著赭人了。提烈便以「侵犯水牛聖地」為理由,發動了集合所有部落的戰爭。這種大規模人數的戰爭還是納密立首見的。

 

  赭人一開始圍困的是三個小城,面對壓倒性人數的城民很自然地以守勢做為策略,並相信赭人是無法破防的。然而提烈卻汲取了文明的戰術思想,他成功使得赭人做出了簡略的攻城車,並編麻做出勾繩,在赭人的嘯聲中,成功攻破了三座城市。

 

  他將降俘的城民解放,命令他們摧毀城中的小金字塔。他的臉一面是塗了赭色的塗彩,另一面這是納密立人熟悉的臉孔。提烈以此代表他的雙面性,並吸取了不少納密立人作為軍隊,而原本赭人部落則獲得青銅器打造的武器。

 

  他又以同樣的手法攻陷了五座城市,其中一座是做為臺河城的同盟,其俘擄則被坑殺。這是對於地區霸主臺河城的挑釁十分明顯。臺河城早已使用石材做為高牆,這讓其難以攻陷,此時城主已代換為舊城主的兒子——提烈與其相識,提烈對於周遭地區的不斷攻掠使其無法採取嚴守的策略。雙方遂會戰於臺河城之北三百里。

 

  此時的納密立城邦已發展出不同於阿茲特克軍事文化的特色。首先,阿茲特克常見的馬夸威特是一種鉗有黑曜石的木棍,其銳利可以擊破銅甲,然而缺乏黑曜石資源的納密立人自然是無法使用這種武器的,所以他們被迫使用技術尚未成熟的青銅器做為武器,青銅被煉製為劍狀,非常方便攜帶,配給予角盾的武士。銅劍也許不如黑曜石,但對於落後的赭人卻足夠了。武士們捨去了具有儀式色彩的鮮豔服裝,與野蠻人作戰的他們講究能夠殺敵的戰力。中美洲的戰士使用透氣的輕質棉麻做為鎧甲,在較為寒冷的納密立,厚重的獸皮則相對受歡迎,頭盔則使用阿茲特克亦使用的木甲頭盔Cuacalalatli,裝飾上卻保守許多,有些模仿鳥頭、豹頭,甚至有些雕刻為中美洲沒有的氂牛。遠程步兵則主要使用大麻纖維做成的弓,少量的投石繩,以及幾乎要被淘汰的擲箭器。

 

  攜帶較重裝備的臺河軍隊因長遠行軍而疲憊,睡眠時仍受到提烈派出的支隊騷擾。雙方戰役正式爆發時,提烈向對方顯示出小於敵軍一半的士兵,使得敵方受誘而出擊,不過顯然赭人的機動性高於臺河軍,一邊倒退一邊使用擲箭器這般隱入了林子裡。擲箭器是種古老的武器,是個接於指上的長棍,可以將箭拋出。赭人對於這武器的運用十分熟練,據說可以擊中遠處敵人的眼睛。這使得出擊的敵軍受到不小的損失。故而臺河城轉換了策略,以弓兵射擊護甲少的赭人,並用步兵圍護弓兵,然而退入了深林的赭人受到了樹林的保護,攻擊效果不彰。而臺河城的步兵仍受到赭人的暗箭射擊,周圍密林的伏兵也開始箭擊,這也是提烈一開始使敵軍誘入的原因,赭人特有的呼吼聲像是高昂的鷹鳴一樣,動搖了敵軍的士氣,不過做為尚武的臺河人,他們仍舊堅守住了。最終使戰役完結的,是遠方到來的納密立人軍隊,臺河人以為是救援,卻遭受了他們的攻擊,那是提烈吸收納密立人而組成的偽軍。

 

  這種希望轉為噩夢的心理,迅速擊垮了臺河人的士氣,城主帶領棄甲的殘軍退入臺河城。所設想的攻城戰根本沒有發生,提烈的軍隊以石堆堆住城門,使用著火的飛石與弓箭射入城中,並破壞了城外的水渠,高地的臺河城難以取水。強硬御敵的石牆很快便成為火烤的悶爐,火燒三日,甚至使得高溫變形的城牆倒塌。這個成年前的居住地,無數居民他所認識的地方便徹底消失了。

 

  臺河城的殞落,使得幾乎北方所有城邦降伏於提烈的威勢,南方數個發展較好的大城邦,因危機意識而停止了干戈。其中以糧食出口而成為大城邦的吉非索城做為領導,主導了第一次的環河同盟。建城於河中洲,以商業聞名的安索索城、環繞七丘,防守穩固的新庫瓦坎城、宗教中心的特斯卡城,都參加了。

 

  其中一座並非列強,只做為中等城市的城邦,米陵(玉米之丘),這座城邦在軍事上十分弱小,但文治風氣盛行,前代城主鼓勵不分階級的人學習文字。而這代城主,薩基馬尼,便是因為靠著對氣象的了解,連續數次猜中颶風來襲的時間,而被禪與了城主之位。

 

  薩基馬尼,是個十分瘦弱的人,並以白長袍掩飾他的身軀,他被其他城邦的人訕笑,說他不只拿不起青銅劍,也拿不起石鋤頭。薩基馬尼不慍,並以瘦弱的理由,令其城邦退出了聯合作戰的行動。在同盟出征前,他親身前去告訴各城主,軍隊行經兩座大山,提烈必埋伏於此。「然以眾城主之傲慢,必然不信此言,是故余亦無須哭師挽留。」於是軍隊便出發了。

 

  果不出其然,軍隊被俘擊了,數個南方大城的軍隊都只剩殘兵自保的數量,便各自退守自己的城邦,但也使得提烈得以逐個擊破。那時候,如果提烈的軍隊攻城時,覲風人會擊鼓四次,似乎代表著提烈的軍隊比鬪風都還恐怖。

 

  此時軍隊保存最完整的,便是薩基馬尼的米陵城了,但這軍隊仍舊不足提烈大軍的五分之一。在同盟出征時,薩基馬尼大規模購取了銅石,並進行了人稱「浪費」的煉製。他也詢問過他的赭人妻子他們部落戰爭的方式,並打聽了提烈的故事。

 

  於是他便使人放出消息,宣稱提烈是個不義之人,背棄了養育自己的城邦,並從一個英勇的豹(納密立人),便回了一隻卑鄙的狼(赭人)。白羽蛇、黑羽蛇會聯合施行審判,在鬪風發生時,使他捲走。

 

  這成功騷動了穩健冷靜的提烈,並驅使了提烈攻打米陵城。米陵比起其他南方大城,防守相當薄弱,很快的便被攻破城門了。然而當赭人進入城市中央時,一個奇怪的景象出現了。

 

  一排排米陵戰士站好,就像是歡慶時的隊伍一樣,一點不像是勇猛衝入敵軍戰鬥的美洲豹戰士。他們手裡拿的,不是馬夸威特,也不是青銅劍,而是一個較長的木棍,在棍梢,銅劍便被附在上面。「槍」在阿茲特克不是沒有發展過,但並未被重視罷了,這種移動麻煩的武器是很難在樹林間被使用,使用者的雙側亦十分脆弱。然而此時米陵人,像是蜂群一樣集結起來,在狹小的街道上互相保護,毫無破綻。

 

  首先大意發起戰鬥的赭人戰士,很快就被米陵人呼號一聲給穿透了身軀。被提烈訓練的士兵自然不是笨蛋,看得出這種戰術是犧牲了一機動性換來的,所以改由擲箭。

 

  然而擲箭擊中米陵戰士的肩膀、胸膛,卻在處及毛皮時斷開了。在幾乎耗盡了箭矢時,赭人如見到神明一樣發現倒下的士兵許少。一個歷經戰場的隊長衝上陣前,以矯健的身軀穿過了槍陣,並以武器劃開了敵軍的獸皮。揭露的是銅甲。

 

  將笨重的銅甲,穿戴於身上是愚蠢的行為。沒有騎兵代步,又身處炎熱空氣的阿茲特克人,如果攜帶銅甲,他們的行軍速度會極其緩慢,抵達戰場時已結束戰役了,然而即便如此,仍會有大批士兵會為國捐軀,因為他們會因疲勞炎熱而中暑致死,如果,他們有幸遇到殘留的敵軍,笨重的銅甲會輕易被黑曜石給擊破,並將剩下那批存活的士兵送與冥神米克特蘭堤庫特里。

 

  然而這裡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領地,氣候涼爽,平原沃野,且無產出黑曜石,阿茲特克的規則已經無須遵守了,納密立人卻遵循著文化的慣性,如滾動的圓石一樣呆板前行。薩基馬尼並非聰明如神,而僅僅是聰明到能夠跳出慣性罷了。

 

  逃亡的赭人戰士被繁雜的街道所迷惑,很多他們已為是巷道的地方,突然從背後衝起了士兵,那是躲在地室型房屋的米陵士兵。在一些地方,赭人們被槍兵陣列所夾擊殲滅。而唯一出口的大門早已被槍陣所死守。槍陣的移動之所以可以如此熟練而有規則的移動,不用擔心受背擊,是因為那個站在城中觀臺,偽裝成覲風人,實則觀察戰況,並以鼓聲發號施令的薩基馬尼。「我雖然無法以銅劍殺敵,以石鋤耕地,但打打鼓倒是可以的。」事後他是這麼說的。

 

  就在黃昏到來時,城中之血似乎就納密利河的漲潮一樣,流出了城外。只有五分之一數量的米陵軍隊,屠殺了提烈一半以上的軍隊。提烈帶著精兵靠著堆屍擋住了槍陣,並得以逃出城外。他成功召集了因恐懼而逃離的城外部隊,並將軍隊駛向北方以重整元氣。然而這卻遭遇到了其他見機行事的城主所聯合的部隊,並最終被消磨殲滅。

 

  提烈被吉非索的士兵活捉,並被送到了吉非索。他並押至吉非索巨大的金字塔上,這是當時納密立最大的神廟,有當時的特諾奇提特蘭大金字塔的一半高,但也十分壯觀了。那時候,底下的廣場人群相擠,有如形成以人頭為草的原野,不少城邦沒錢乘船的農民踏著磨破的雙腳走來。

 

  提烈被壓在祭壇,無法掙脫,人們害怕他的瘋狂,即使繩結也無法令祭司安心,所以便令士兵使其手腳脫臼,提烈才屈服了。在祭壇上,民眾嗡嗡的人聲,以及祭司沉悶的禱聲,都使人昏昏欲睡,提烈的眼瞼因沉重而壓低。正當眾人以為其要睡去時,日光斜照在黑曜石上,其閃光讓祭司不得閉上眼睛,正是這時,提烈的身軀全以腰力跳起來了,並衝向了祭司,並以烈牙咬碎了祭司的喉嚨,血染滿膛。提烈也當場遭殺,然而震驚的民眾也因害怕而引起了踩踏事件,死去了一百多人。

 

  薩基馬尼,是唯一沒有去參加獻祭場面的城主。「比起剖開心臟,我更想剖開提烈的大腦。」史書上記錄他這樣說道。並希望可以在妻子的主導下與提烈進行一場對軍事思想的暢談。「如果我們可以合作,在祭壇上的將會是阿茲特克皇帝。」

 

  然而這並沒有發生。這場戰爭便被命名為「赭人戰爭」,但「提烈戰爭」也許是更適切的。它波及了整片納密立地域,給予這片尚處幼胎的文明一道深刻的印記,就像是場影響一生的童年事件,深深塑造了這文明之後的性格。

 

  提烈改變了納密立的政治格局,而薩基馬尼革新了納密立的軍事技術,這兩者都變動了這塊土地上的固有版圖,使起發生了震動,破塵之下,是新生的勢力,是以時代便以此事件做為區分。在這之前,人們說這時是「穆和時代」,大多堅守著隔海而來的傳統,並且城邦間雖有戰爭,卻與接下來的時代來說相對和平。

 

  納密立進入了動盪也燦爛的「鬪風時代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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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地上之海

 

  當阿茲特克人的殖民城邦開始萌芽於密西西比河河口時,三城同盟的建立已經有五百年了。我們所熟悉的阿茲特克帝國,此時勢力範圍最北可抵達格蘭河之南(美墨邊界),不過,這個國家的中芯雖然在不斷的小型內戰中擴張權力,但它本質上仍是一個鬆散的城邦同盟,靠著特諾奇蒂特蘭為核心,以及數個衛星城邦作為主幹,如輻射般放出自己的勢力,以此控制著無數的異心城邦。這使得帝國的邊界成為了一個模糊的概念。傍於格蘭河的城邦,對於南方湖上巨城的理解往往伴著神話與傳說;住在特諾奇蒂特蘭的王公貴族,則以納瓦特爾語稱喚格蘭河為「阿瑟提內可」,意思是「可以呼吸者之居住邊陲」,而在河的彼岸,寸草不生。

 

  這就是這個文明的極限了,在五百年間,人口在「阿茲特克式和平」下劇烈成長,而對於青銅器的煉製發展也趨向停滯、美洲雕戰士仍舊配黑曜石穿梭於雨林間作戰、太陽金字塔上的血跡凝成一層層粗厚的地毯。像蒙特祖馬這種大刀闊斧改革的神君已經沒有必要了,畢竟這是個無人可打破的帝國,除了它自己。這個文明可能會便這樣繁榮著,然後如同南邊的上古文明一樣,在耗盡地力後終壽而死,讓這一切都只是古今洪荒中的一段插曲罷了。

  然而阿茲特克人的殖民城邦開始萌芽於密西西比河河口。

 

  越過格蘭河就是越過世界,在這之外的地方,玉米撒下便死亡,冬日羽蛇神會吃掉睡眠者的靈魂,更別說那些不知文字、只知鏖戰呼嘯的野人。對於身處優渥、扮演神明的阿茲特克貴族,這些行徑無非自殺。然而以今眼光來看,阿茲特克末期,土地的利用率以達極高,尤其以特諾奇蒂特蘭為中心的地帶,幾乎無處可用之地不被開墾為玉米田,首都領地比過去擴張了三倍,而九成皆是做為人造湖田,這使得特斯科科湖的水質出現劇烈變化,迫使當時的皇帝不得不建立美洲歷史上首次的大規模公共衛生系統。高密度的人口,令國家下的一地區發生天氣異象,便會面臨大規模飢荒的危險,不過有幸於尚且統一的政治體制,國家得以輸糧賑濟(如果是具反叛心的地區,則無)。而對於無所事事的流民,皇帝則加大殉祭的次數。「我們的世界只能有一定數量的人。」這是當時祭司可記錄的禱文,不過卻在社會學意義上分外見血。

 

  所以我們猜想,最早的那批人是因人口壓力而進行移民的,故而可能是社會低階層者,由路徑推測是利用船隻沿海航行,數量至少有一千人,但這數量是在到達之前了。想像,海灣地區向來以颶風險惡聞名,拍舫巨浪的每一擊都像是在對他們的決定做質問,岸邊夜底偶見野人部落群集,對流亡船隊予以美洲豹向獵物般的凝視……在阿茲特克神話裡,北方是由特斯卡特利波卡Tezcatlipoca所統治的,祂代表世間的無常,如夜晚之風。當船隻因不堪使用而損毀於岸時,他們在大地上履行,在星月的照耀下磨血了足踵,那時人數只剩下百人了,他們看到了密西西比河。

 

  「地上之海」…納密立。

 

  他們是這樣形容她的,畢竟於中美洲狹長的地形讓真正的大河難以成形,馬雅文明更是奇異地不以河流為母,這大概使受馬雅影響的泛中美文明,天生地對河流陌生吧。

  隨著早期居住地的確立,農耕也開始了。地下所踏的鬆軟土地,與家鄉差異極大,色澤黝黑而質地濕軟,翻耕十分輕便,使得在耕作完玉米田的移民有餘力對抗野人。當次年的豐收降臨時,先民歡慶謝天,並進行對特斯卡特利波卡的祭典。消息經數年傳回去後,使得成規模的移民開始遷徙。直至首航的七十年後,納密立河口流域散布著數個零星據點,總人口已有一萬人了。不同於母國的建築風格,當地的建築大量以資源豐沛的木材為結構,並以柵欄簡略圍住居住地,稱之為柵城。

 

  當地居民需要面臨的問題除了颶風、野人、寒冬以外,還有一項是「人類」從未見過的。「像是羽蛇神的化身,廣袤的大地邊界上生成了它的影子,以扭曲的狂舞,蹈於天地間,向一處居民地襲來,白色的身軀逐漸黑化,嬰孩的笑聲從中傳來,男人女人小孩被捲入其中,成為笑聲,活著的人說,影子離去前,他聽到死去朋友的聲音,也開始發笑於影子中。」這是最早有紀錄的文字。

  人們不願意將這種作怪的神視為崇貴的羽蛇神,所以對祂的由來做出解釋。與阿茲特克、瑪雅神話中的羽蛇神不同,納密立的神話中,羽蛇神本身的二元性格(死亡與重生),被剝離成兩個不同的神明,善的那面叫白羽蛇,惡的叫做黑羽蛇。而龍捲風的現象便是二神相鬥相滅,當其顏色為白色時,便是白羽蛇佔上風,當其風捲起泥壤而黑化時,便是黑羽蛇主導,並帶來毀滅。「鬪風」,這種怪象便被如此稱呼。

 

  為了防範鬪風的襲擊,每個柵城的中央會立起一個高聳的觀台,有一人守視在上,當野人襲擊時,擊鼓一,當其他柵城侵犯時,擊鼓二,當鬪風來時,擊鼓三。這種職位很快便被專業化,並被賦予宗教性,他們叫做「覲風人」。當鬪風來襲時,全村會逃往避難,只有覲風人佇立於觀台上,配羽飾擊玉歌舞,激勵白羽蛇,甚至因此獻出自己的生命。他們也負責呼報鬪風的離去。這使得他們在村中有不小的話語權。

 

  而住屋結構也因應出現了變化,他們在地板上挖鑿一個巨坑,並利用防水的石料混合材質鋪滿四壁,在以穩固的石板覆蓋在其上,形成一個地室,這除了能夠貯藏、祭祖用以外,最重要的作用便是在鬪風來襲時擔任保護室,直至聽到覲風人的平安鼓聲隱隱傳進。一些較省便的居民,甚至捨棄了地面上的建築,而完全居住於地室,這讓納密立的城市景觀格外特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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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到夏日,大盆地裡便滿是海鷗的聲音,高溫的空氣中似乎無處不鼓譟著這擾人的聲音。在海間潮地,在歇帆船隊,在琉璃群塔,只要有濕熱黏人的空氣在,鷗鳴便存在著。

 

  既然問題是空氣,只要到沒有空氣的地方就好了。

 

  深吸一口氣,把人類的生命之源緊緊填滿於肺,然後,縱深一躍,騰空,享受脫離重力的自由,並在閉眼前掃過底下的景象——一公尺下,一片波光瀲豔中,一個逐漸加深的影子。

 

  入水三秒,過程是由指尖、頭、胸而及腳踝。一開始時,水像抗拒似,兔出無數白沫、濺花,耳蝸裡海湧而進,隱隱低鳴。然而這一切就像過度性的儀式,很快地,水聲漸歇至微,由吵鬧縮減至規律性的波流聲。除了後腦杓外那個還處在水鳥鳴啁的世界,這裡安靜得誇張。

 

  她很享受著個過程。

 

  幾乎是小時候便開始練起,甫出於鹹鹹的胎水,便要入另一個鹹鹹的海水。在水中的四肢特別自由,打、滑、潛、游,自然得很。船領說,她簡直像個海猿,生來就當海女的料。她第一次聽到時是很生氣的,海女親水勝過於男孩子,但終歸是個女孩,用盆地邊緣森林裡吼叫的生物來形容她,也太沒禮貌了。

 

  海女……她仍閉著眼睛,左右兩側皆傳來低沉的破水聲,臂上傳來酥麻的微波震動。她們也都下了吧,那些晚輩。

 

  海女,這名字是簡單明白的,長於海鄉船國,食以魚鹽蝦藻,及笄禮之年,便以海女為職。她們是船隊的中柱,從船艙深處喃念經文的姥姥,到那游戲於停泊淺灘的孩子們,她們都是海女,不論是曾經是、還是未來是。

 

  呼吸被意識性地節制,以最小的消耗量吐息,小拍雙足以下潛深處。

 

  她們捕獲蝦魚,撿拾貝類,或是採收浮海農場的群藻,但,那不是海女必要的職責,任何一個諳水的人都能做到這些。

 

  她們的命不是在這些餬口的事……

 

  她緩緩升起眼瞼,充滿擦痕的護目鏡外,是一個永遠熟悉不了的大世界。

 

  巨大的琉璃塔樓自海平面往下而伸,展開了上百多個樓層,不少鋼鐵的架構醜陋地外露而出,然而海以其驚人的生命力包容住——綠藻與藤壺,成了鋼鐵新的外殼。而在一些保存良好的塔樓,精美的琉璃包覆著外觀,它們被平行線與垂直線給切割成無數的鏡子,在船隊還未有船之時,便默默反映著海底世界的循環變換。

 

  她游過那些鏡子,指甲親撫而過,聲音低微,並見無數的自己在鏡中泅游。散髮、粗簡的纏布,以及因長期游泳而練成的細長身材。

 

  上頭的鏡子接受許多陽光,得以展示出海底完全的姿態,及下,漸暗,再下,便是深淵。

 

  這樣的塔樓有二十幾個,柱立於盆地海洋的中心,盆邊人只識得那些高聳雲天的危塔,印象最深的不過是夕陽之時,琉璃所映耀的光芒。不過,海女才知道,這才是塔真正的樣貌,脫去琉璃後的醜陋,卻也親切。

 

  她往前而望,一「街」一「街」之外,不可數的塔有序排列,各成樣貌,隨陽光之變換,浪濤之高低,隱隱明明。

 

  呼吸得有些緊了,就算肺量已練得大了,海女仍舊脫離不了天空的掌控。她看著數位海女在右前方焦聚,像群魚散游,也划手游去。

 

  小管子一一拋了下來,以手掣來,小口咬緊,鐵鏽味的空氣節拍式地傳來,如她細聽,船上幫浦的機械拍打聲從這管子裡一路歌鳴而來。一個留守的人在上頭孤寂望著海與樓,群體的命也就繄在那人了。

 

  幫一個初潛的小女孩定好管子後,她便輕敲左腕上鐵製的兩塊響板,尖銳的聲音在海中悶哼游潛,所有人望向她。

 

  雖然比她年長的不少,但都很年輕。她低蹙想著。要老也難。

 

  她們今天的目標不是大塔樓,而是那些「半塔」,低矮者,頂部即便是在低潮時也超越不了海面,是故終年深藏在海下。這些塔雖矮小,但數量繁多,主密佈於盆邊地帶的海域,然而在中央也是有零零許許的半塔,這些位置,多只有她們船隊的人才摸得清,是故也較少被掠掘。

 

  只見眼前一清,一個體積巨大的方形建築現於水中,一波魚群測游其壁,在其塔頂,陽光豐沛,滋養了七彩的珊瑚草原,數萬魚種竄游於其中。她借流而下,孤身拉開了與對伍的距離,只一手輕勾掛欄,到達了塔的最高樓。

 

  以上數來第五層,以東數來第十面琉璃,她熟記著,並用揚臂輕游過窗口,若自窗內而觀,便像是飛翔一樣。

 

  輕易找到了入口,一面脫落的窗。陽光的領地只圍繞著透明的琉璃牆,之後則逐漸黯淡無光,連塔內塔外的海水都有了明顯的溫差。

 

  等著對伍集列,並一一引導她們穿過,自己在後頭處理氣管以防纏結。確認所有人都進入後,自己最才游入洞口。

 

  直至進入後,房間的樣貌才顯清楚,空間寬敞,幾乎可以容納兩艘具有艇外浮桿的大木船。以成規的方式陣列著一種類似宗教儀式的板狀物,其中不少因多年鹽水侵擾而崩解。

 

  在此之前,此地已有三次的探索,若按長年的經驗判斷,這個房間的「餽物」應多被打撈差不多了,這回行動,是做最後一次的打撈,將所餘的價值一並取走。

 

  要說真的,她們不是很希望放棄淺層房間。探索新域,風險向來是最高的,不少經驗老到的海女,也容易死於脆弱塔層因細微海水波動而導致的崩塌,又或者被牆角鐵絲所勾,破傷風而死,亦更有者,一身游入深廊之中,卻再未出來,只留下海中無主飄盪的小管子……有時候她們彷彿看得過去的朋友在廊角茫然游回——死於塔裡的人,魂魄歸於該塔神明所轄,而非海女們所熟悉的靈惠夫人。

 

  這一切的代價,換來的是維繫著船隊命脈的物品——「饋物」。饋物的定義是十分廣泛的,較易理解的是金銀珠寶之飾品。她們今日便在腐朽的碎木堆中發現微明閃光,翻找出數粒銀製的帶環小球,估計是線段腐壞的項鍊。銀可是與塔人和盆邊人貿易的通用貨幣。

 

  有些「饋物」的價值不在於其製作原料,而是工藝。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海女在角落一處發現了堆疊的琉璃瓶,交給了隊長的她鑑別。在海光下,琉璃展現了驚人的透明度,若不是陽光些微的曲折,或許手中的物品會看上去與海水無異。這是標準的藝術品,其瓶身修長又對稱,曲線優美而有緻,小巧的瓶口適於插花,而在瓶的中段,雕刻上了獨特的線形花紋。然而到了海女將其他未破損的琉璃瓶給予她時,真正驚嘆的事才開始……每一瓶子,幾乎塑造了複製般的樣貌,甚至連複雜的線形花紋上,都沒有工匠因火侯偏差而造成的差異。即便是最擅長工藝品的塔,也未能有如此技術。這些藝術品多被具有收集癖好的塔主給收購,或是被盆邊人當作宗教儀式的器皿。

 

  她以手勢囑咐幾位海女先將這些物品運送到「水臺」——一個掛於水中的大木籃,將餽物蒐集後再運至海上。

 

  接下來的活動就必較吃力了,要搬運的是約半公尺高的鐵櫃,夾縫間被緊緊密住,連一根針也難插入。水中輕搖鐵櫃,可以感覺到重量比想像中的輕,推斷裡面保留空氣。這類物品就像是含珠的貝殼一樣,在敲開後往往蘊含著價值連城的餽物。她同其他三人一同搬運此物,過程最需小心的是出了窗外,於茫茫海中,這樣的重量往往會容易將人拉入深海,故須多人合力打水才能上升,耗力時亦十分耗氣,對於呼吸的控制是必要的。

 

  最終她們將所有物品都一一搬至了水臺。做為隊長的她看著今次消耗大量體力與時間所獲得的寥寥成果……這些物品甚至佔不滿水臺的三分之一,卻耗費了將近半個能夠載滿整座水臺的。如果是更早期,據說可以二載三載,臺中都是塔中求之不得的高價品,比如光之帷幕、說語者、火浣布、賢者藥、真火之槍。當然,那種事情更近乎一種傳說了,只有老者談及數十代祖先初為海女時才會講述到。

 

  她們解開了水臺四端繫著的下垂繩子,繩子上十二個裝滿碎石的沙包一同墜落深海,只過不了多久,就被腳底下那看似無星夜空的地方所吞食了。水臺一晃,也脫離重力似地上揚,逐漸向海面陽光處飛升。所幸有垂直掛繩維持平衡,才未傾倒。

 

  即便水臺看似上升方便,海女多不使用它當作上升用的平台。過於快速變化的水壓往往會造成耳鳴、腔內不適或者嘔吐,重者甚至是永久性的傷害。

 

  絕大多數人是跟在上升的水臺後頭,手划式地慢速上升。

 

  頹立的群塔有如古遠文明的一尊尊神像,百萬張磨損於歲月中的鏡子是祂們的眼睛,並以一種淡然的態度瞰視著海洋中的這些小人偶,這些萬輩。而海女們像一群小巧的天使一樣,以手代翼,向天攀升,攜著前人贈與的遺物,返回她們的世界。

 

  唯有她仍殿後著。

 

  她還不能離開這裡。

 

  船隊上還有著眠於襁褓中的嬰兒,及他們長大之時,擁擠而老舊的狹船將無法再給於少量的生存空間。去年夏末之時,颱風進犯整塊地區,儘管船隊以用多船共繫的方式停靠於港邊,以大浪所擊所造成的損壞仍是巨大的,三艘船出現了無可修補的漏洞,在當天內艙便完全浸入水中,不可復原。然而真正受到致命災害的是繫浮於盆口的浮海農場,由於未能將其移至盆地內區,木製結構的它都被摧毀殆盡,在陽光下培養半年多的食用群藻也跟著受摧毀。維修損失所要用到的木材早已使船隊負擔嚴重,而出口木材的盆邊部落又恰好陷入新一輪的繼承者戰爭,使得木材陷入了短缺狀態。

 

  僅僅要讓船隊持續下去,像那樣的收穫是絕對不行的。

 

  必須再深入,必須在踏入其他區域。

 

  她在告知他人後,並獨自進行尋找。獨自活動往往具帶著危險性,然而這次的目標卻特殊,她打算潛進「斷塔」的區域,儘管船隊在各塔間的衝突與競爭中永久的選擇中立,卻仍舊有不少塔人對船隊的存在感到敏感,尤其是海女們在其塔下進行看似鬼祟的探索時。斷塔是其中之一,該塔的人民信仰的是「黑水閻王」,一種火神,也許便是因此,與信仰海神「靈惠夫人」的船隊不甚友好,海女自然少涉游該塔周遭。

 

  反過來意味著,此地並未被船隊所探索,留有更多的「餽物」。

 

  如果將船泊於不同塔的隱蔽處,並以潛游的方式進入下方,也許未然不可,以往船人也許想過,然多因搬運過程費力而作罷……然而在餽物竭源的今日,也許是該試試這個方法了。

 

  一邊想著,一邊擔心著管子長度得不夠,且隨著深度越深,幫浦打入空氣愈加乏力,一種勒住氣管的壓抑感隨之上來。

 

  斷塔底層有不少突出的鋼筋,有如鬼怪魔爪般扭折,光度隨海深而漸減,魚群稀疏,此域充滿著一股森然可怖的氣氛。

 

  一小戳的泡沫自底下升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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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多久了?

 

  我還沒挖出地底。

 

  汗水和泥土混雜成汙黑色的水,一滴一滴,蟲子似地滑過我的衣衫、面頰,偶有一些流進了我的唇中,味道鹹鹹的,卻帶點苦味,就像什麼?一隻烤焦的魚?我抿了抿唇,又舐盡了些許的汗水,裡頭夾雜點泥沙,在齒牙中喀嚓喀嚓的磨響。

 

  突一陣頭痛,我捏按著額部,坐息在土旁,看著眼前的燈光,在混暗的穴道明明地亮著。許久,頭痛才得安撫。

 

  我閉上眼睛,微喘息著。地震來了時候,整個礦場崩陷塌落,石泥如猛水,自四面八方崩來,掩埋了同行的礦工,連人的慘叫聲都沒聽到,就活活地被地底的石泥活埋。我亡命地逃,踏過同伴的屍體,翻過土堆,甚麼也不想地往前衝,就好像前方即是出口。

 

  地震後是一陣詭譎極端的沉默,悄悄的黑洞裡,只聽到水滴滴下,死寂一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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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勤村依舊沒變,太陽是從東方那頭升起的,是往西方那邊落下的。田野人家,驅著水牛,彎身耕作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沒有半點燈火。

  但不一樣的是,戶戶人家中,除了必備的鋤頭、耕具外,每家都多了一樣東西。

  據說那是從遙遠的地方過來的,像蓬萊仙島、千里瑤臺之輿。不過,這只是鄉間人的耳語,不堪證實。且況,這物從哪裡,並非重點,重點是在,它能救人。

  許家的大媽,凝視這床前瘦弱的小孩子。大媽自是抓緊床單,嘴中蠕動,忽見小孩縫眼一開,大媽則破愁為笑,展顏而呼:「太好了!太好了!這藥真有笑!」

  放在床旁的是,一個精巧的罐子,呼叫「阿斯匹靈」。

  村中沒什麼改變,改變的只有人們細微的心靈,頭一次,死亡似乎能逆轉,蒼天不再那麼殘忍,有一個印象,幽幽、隱隱地,紮在每個村人心中,如針如窆,纖而入深,或多或少,改變了人的神情,笑容漸多了。

  而村人隱約地發現,村里時常少了兩個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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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人甚異之。復前行,欲窮其林。林盡水源,便得一山。山有小口,彷彿若有光,便舍船,從口入。初極狹,纔通人;復行數十步,豁然開朗。

 

  勤村又了到綻花時節,紛紅鋪地,落英若雨,一陣風徐來,芬香滿面。

  張三閒著過路,花樹夾徑,鮮嫩簇放,豐富到甚至有了花蔭。張三最喜這時節,村裡的人都世家耕農,張家也不例外。

  些許時間,在張三插完稻秧,忙完家中的農事,便得了清閒,來這裡看花,他也沒讀多少字書,不懂這滿山綻放花的名字,只覺那辦上顏色白中透紅,甚覺好看。

  這花路上便有戶人家,姓王的,也從務農業,不知在這裡好幾代了。王家的老翁便叫王來安,年紀也大了,七十多歲,恬淡好靜,整個人便是十分享受田園生活的樣子。

  張三喜與人交際,與王老翁處得不錯,他有時路過此處,便來王家稍作歇息,王老翁為人好客,必招呼家人拿些農家自製的甜品來,自己著攜一斗酒觀花坐飲,與張三談笑有生。

  不知哪方的一陣風過來,吹下木節上淡色如粉的花,姍姍、翩翩地與空中凌風而舞,不堪迴旋幾圈,花便解了體,化成一片片地瓣,各自飄凌,去向四方,其中特粉的一瓣,便飄向了王老翁的家簷下,又抖轉了幾圈,似升又降,如定如動,落向了簷下的外廊,外廊上放了盒,盒上添了李子,那花瓣便在上安然就位,如天地的妝點。

  張三撇去了花瓣,一口嚐下了李子的鮮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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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夕照黃昏,帶股沉沉的寂寥。暮光流進養老院的拉簾,投射在老人休憩的毛絨沙發上面,使得這地帶的寧靜中更帶點槁木將老的氣息。我佇立在此,顧盼四望。因緣之下,我來到這專門安憩阿茲海默症老人的養老院,去做社會服務,關心社會上的弱勢者。


  阿茲海默症,即老人失智症。患者會產生記憶障礙,對某段回憶產生空白,或難以辨識人物,影響社交,重者,甚至六親不認,語彙不通。好發於老人族群。一旦此種症狀發生於家屬身旁,大多人都會盡力照顧,但隨著症狀加重,看護的困難性與危險性一同加重,造成家人極大的負擔,無可奈何之下,只好交付特殊中心處理。


  「請問一下,我爸去那了?他說他要去買糖給我吃,一下就回來。」這位女性扯著我的衣袖,發出童言童語,但她的面貌,已是七八旬的佝僂老人。她的記憶卻暫存於童時,而現在她的父親,可能早已入土幾十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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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具棺材下葬了,它將深埋六呎泥土之下,在雨天。

 

  死人不會說話。在這棺材上,有的只是珠珠雨滴敲叩棺板的聲音,一咚一咚,錯落而毫無意義。

 

  記者們爭相拿起相機、猛拍快門,數十對眼睛推算最佳的角度,他們腦中各有不同的新聞標題,有貶有褒,且都即將曾為明日報上的頭條文字。

 

  是非功名古來難論,行葬人想著,鏟子翻動,一坏土灑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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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見那老先生正坐雨過後的行階上,沉思自如,不在乎未乾的行階是否濕透了灰色褲身。他咬著一桿畫筆,似漫目又似凝神地望著四周,那落了長長的白鬍上沾了點橘色顏料,渾然未覺。一下興然生色,拿起筆在空揮上揮落,一下又作皺眉狀,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。

 

  這何等怪人,我卻起了興趣。

 

  「老先生,您是在畫風景嗎?」我問。

 

  這老先生仍舊曲著眉頭,左念右叨的,彎頸四處鼻嗅,好像在觀察這裡的聲色,就偏沒注意到一旁站著的我。此樣更顯怪異。

 

  我覺得這問有點奇怪,但我卻說著:「老先生,請問您是走失老人嗎?」

 

  他似聽到什麼天打雷劈的,身體跳了起來,環顧了好一陣子,仍見不著我一個女生,我佇地不動,看這人怪狀,些許笑道:「你好。我在裡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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