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時候,我會回憶起過去。年代越老越斑駁,在記憶的長河裡,將軍的頭頂還未被白髮征服,他站起可以有山那樣高。那個世界還充滿童趣,享樂就是盪鞦韆與午後的冰淇淋。槍與炮不曾在耳邊呼嘯,遠方的戰爭依舊在遠方,淚的少,笑的多,當時,我的手摸不到櫃子上的棒棒糖。
那一年中的一日,我永遠不會忘記,將軍用略粗的嗓聲,跟我解釋星空的含意。我仰著頭,脖子微酸,天空有半個世界那麼大,漆黑卻是是它的色彩。將軍指著金星說金星,指著土星說土星,像是在士兵點名,星星們得肅然聽令,對我來說,將軍永遠就像將軍,威嚴不動,是號令,是規矩,是榮耀,是尊嚴,而我永遠都是他的小士兵。然而那晚卻不同,也許是星光斑斕,夜色深闌,將軍的語聲沒有沙場嘶吼那樣硬,沒有作旨號令那樣大——柔些了,微些了,像那些風中明滅的星群。維納斯、朱彼特、烏納諾斯。
最後,他的手指指在星空一處,靜然不動,指上關節紋紋,在黑夜中像座向天的屹立碑石。將軍不發聲息,滿星之下,只仰首凝望所向,似乎躁動的星子也黯然沉默。
在食指之上,是顆淡色的星粒,平凡常尋,我可能在無數個夜底掠眼而過,卻也沒真正注意到,比起明湛如鋒的北極星、繞有奇環的木星,她太小了,也太樸實了,百萬中的一點。然而此刻,我卻神奇地忘神於世,寄神於中,兩個眼瞳投入那片黑洋裡的玻璃球裡。她的光彩,藍而飄綠,似明如滅,如火燭初燃時的青色,風中舞飛的薄紗,燃著魂,拂著魄。
我問。